丰碑街：灵石现后有丰年？

说明：当年朝天门城外靠长江一侧有大大小小十来条街巷，丰碑街是最热闹的。丰碑街得名是重庆城一段掌故，可惜这样的掌故不可能再现。不管是洪水还是枯水，历史上更大更枯的都有，动辄以百年未遇来说，只是记者们的文字伎俩。

20世纪80年代的丰碑街

丰碑街得名于朝天门江中的灵石。枯水月份，朝天门长江嘉陵江汇流处便露出一条长长的沙滩，名沙嘴。那沙嘴一直延伸到江底，有一条长约200米的石梁，名灵石。江水特别枯竭时，那灵石就会露出来，石梁中间的石盘上镌刻着12块从东汉建武年间至清康熙年间枯水的水文碑刻。碑系天成，名义熙碑，又名雍熙碑。熙者，光明也，兴盛也。灵石露出水面来，见到光明，据说就会兴盛。于是人们就传说，灵石出现便预示当年会获得大丰收。义熙碑、雍熙碑是文人学士的说法，老百姓则称其为丰年碑，简称丰碑。因为丰碑，那灵石又名丰碑石。那丰碑街紧靠长江，就因此而得名。

不过，那丰年碑却是“寻常看不见，偶尔露峥嵘”。从东汉建武年间到现在，将近2000年里，仅仅只露过十几次脸，大约一百多年它的“尊容”才会让人们见到一次。清乾隆五年（1740）二月，灵石现出，全城百姓倾城而出，涌向朝天门，争看丰年碑。灵石最后一次露脸是1937年。从1936年6月到1937年5月，四川盆地连续300多天没下大雨，川江水位异常低落，嘉陵江很多地方都可以徒涉而过，民生公司的嘉陵江航线因此也只有全部停航。

传说只是传说，灵石露出来，并不一定就是丰年。明弘治十七年（1504），丰年碑露出，该年却大饥。清康熙二十三年（1684），丰年碑又一次现身，该年又是大旱大灾，五月至八月基本上没有下过雨，树木几乎都枯死完了。1937年重庆先是大旱，然后又暴雨成灾，重庆附近几个县灾情特别严重。2月和3月两个月间，仅市警察局在市内（仅包括现渝中区、江北区和南岸区部分地方）掩埋的饿死灾民尸体就达3800多具。清乾隆年间巴县知县王尔鉴虽然没有见过丰年碑，对此却很有见解。王尔鉴所作《丰年碑记》云：“丰年碑，溯汉唐，聿谁凿，神鬼藏。潜水府，蛟龙护，不数出，奥都固。出则丰，出亦凶，顽哉石，讵关农。官与民，卜丰啬，勿验碑，在修德。”

早在清康熙四十六年（1707），重庆城编为29坊15厢时，就有丰碑厢。坊厢是古时城市的基层行政管理组织，城内曰坊，近城曰厢。那时穷人买不起地皮，租不起房，便在城外的荒地、岩下、河坎上搭棚建房。城外的土地多属公地，往往不需支付地皮钱。那时临江城墙外的住户，可能比现在还多。丰碑厢管辖朝天门到东水门之间城墙外的街巷多达十余条，可见丰碑街的地位。丰碑街靠近的朝天门，一面是高高的城墙，一面是临长江的吊脚楼、捆绑房。街很窄，最窄的地方，两人对面便要撞翻一个，因而后来又被改名为丰碑巷。丰碑街外侧就是朝天门码头，常年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柏木船，很是热闹，明代可能即已形成。如果推测不错，丰碑街可能已经有四五百年历史，比美国历史还长。1949年的“九二火灾”，把丰碑街全部烧毁，1950年后重建，依然风姿绰约。只可惜，20世纪末修滨江路，21世纪初修“海客瀛洲”，丰碑街被拆迁，被填埋，如今已经沉于那高楼和那公路的地基下了。三峡水库建成，水位再低，那灵石也不可能再现，我们可能永远也看不到那丰年碑了。不过，川江上类似的水文石刻多的是，而且还不像灵石这样一两百年才露一次面，几乎年年都可以看到，也就不足为奇了。涪陵白鹤梁还建得有水下博物馆，还可以看到历史上的枯水石刻，了解古人是怎样进行水文观测和如何观测潮涨潮汐的。有兴趣的朋友或许可以去看看。

作者：李正权 公众号：重庆乱弹